她故意將話說得很慢,話中字句卻跟低黛同樣,針對意味十足。

  石棱越聽越不快,盯著春黛一會兒,還是決定確認葉彎態度,於是見到了更加令他不安的事實。

  葉彎臉色依舊鐵青,業已放下了橫在身前的彎刀。

  心思如矢疾飛,石棱不得不提前考慮最壞的可能性,也是他最不信的風雨塔那一套佛門道論──前因後果,往復循環。

  低黛嗤笑一聲,早在石棱決定找葉彎同行時,他就知道兩人關係必有嫌隙,或者該說,散於西武林的林立勢力,畢竟是找不到肯託得肺腑的朋友,就像石棱與一字血眉相識多年,交情始終流於表面,難以深交,多數往來還是為了情報交換。

  然而,要是石棱因此認為可以成為一字血眉規矩上的例外,可就大錯特錯,可笑至極了。

  他們終究是最奈不住一身殺人技法,寂寞無人知曉的一字血眉啊。

  「你們打算怎麼做?」

  葉彎言詞不再迂迴,問出最關鍵的問題。

  慘黛看著石棱,不言不語。

  石棱掩飾心中情緒波動,原本搭箭拉弦的左手稍微往外翻轉,暗中對沒羽門人打了個手勢。

  春黛看見了,卻懶得理會,反問葉彎道:「或許該問,你又打算怎麼做?」

  「如果──」葉彎一柄彎刀斜指蒼天,擺出攻守俱全的上路架式,回道:「如果一字血眉真如過往那般,葉彎該怎麼做,提命彎刀就會怎麼做。」

  「成交。」春黛點頭道:「買的不是你,找的不是你,大可放心去做。」

  所以,低黛直接比了個請的手勢,葉彎竟然就這麼收刀,掉頭就走。

  石棱喝道:「葉彎你!」

  葉彎走過彎刀部眾身邊,頭也不回說道:「你的箭,你的話,該瞄的靶子從來不該是提命彎刀。」部眾警戒地隨上他的腳步,一行人去得決絕,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  石棱有些後悔了,人畢竟得為自己的自以為是付出代價,尤其是拿別人當籌碼的時候。

  「好了,只剩下我們了。」

  這是男子嗓音,聽上去卻有女子軟語的滑膩。

  石棱背脊一涼,額角滑落一滴冷汗。

  不是低黛,不是春黛,開口之人是慘黛。

  加入一字血眉之人,從此拋去過往,雙眉繪血,面具覆面,以黛為名,他們之所以不以真面目示人,因為不需要,因為每一雙眉毛就是一道規矩,就是殺人風景。

  當初與石棱接洽玄天門情報之人,便是慘黛,而此次一次血眉出行,就是以慘黛的規矩為主。

  慘黛的規矩很簡單,就是閉口禪,只有在一種時候慘黛會破戒,那就是準備殺人的時候,而且一旦他開了口,就表示在場不會留下一字血眉以外的任何活口。

  「一字血眉畢竟要在西武臨生存,你們就不怕此舉得罪弩首?」石棱忍著心中不願,還是拿出弩首作為籌碼。

  「別說笑了。」春黛說歸說,聲音裡一點笑意都沒有,「沒羽權力雙分,可誰不知道,現在可是你們老公主在當家,你這七箭領死了最好,讓她有機會安插自己的人上去。」

  石棱想再說些什麼,卻被慘黛的一句話堵住了嘴,

  「我只怕違了自己的規矩。」

  慘黛晃著雙手紅袖,往前走了一步。

  走向石棱的末路。

 

 

    §

 

 

  自古皆知,西武林有一座高原,高原上黃土飛砂,氣候險惡,草木難生,此地住民只能藉著高原垂直壁立的特性,鑿山為洞,過著艱苦生活。

  願意生活在這等惡地的百姓畢竟不多,駐足於此的武林人士自然更是少了。

  然而,這片高原上卻建了一座塔樓。

  更為確切來說,是西武林正邪雙方心中,唯一認可的一座塔樓,就建在這片高原上。

  倚天摩雲,風雨興焉,是謂風雨塔。

  風雨塔之所以聞名,不僅是因為其佛道兼容的古怪建築風格,還有風雨塔向來中立於西武林的態度。

  與藏麟山莊同樣,風雨塔不會主動介入江湖紛爭,甚至成為江湖紛爭的避風港,只要你有命走進院門,管他門外風雨滔天,自有人替你遮擋。

  不過,要是風雨塔的處事方針與藏麟山莊同樣,風雨塔之名也不會止步於武林一隅了。

  眾所皆知,一旦進入藏麟山莊,代表過往恩怨盡拋,不管從前是何身分,自此成為山莊一員,往後性命本事,俱為莊主李連山所用;可進了風雨塔卻是不同,風雨塔只能保你塔內安然,可是你若是選擇走出風雨塔,門外風波如何無情凶險,風雨塔不再過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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