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記得,那是個繁花正盛的三月春。
 

  初出茅廬的劍者,一心雪恥的劍客,前者不知天高地厚,後者潛藏多年磨藝,一朝相逢暮春裡,天雷鬥地火,地火襲天雷,互不相讓,毫無保留,為勝為己,造就一場拍案叫絕的劍上爭鋒。
 

  最後的結果,是慕無徵勝了。
 

  卻是一場慘勝。
 

  這一戰,令他徹底看清了自身實力,遠不及胸中那股不敗自信來得堅定。
 

  然而,事實非但沒有擊倒慕無徵,反而更加讓他確認,自己尚未掌握《無痕劍》精隨,挑戰江湖砥礪劍式之路,勢在必行。
 

  月兒看著神情堅毅的慕無徵,忽然問道:「慕哥哥可還記得柳在天的配劍?」
 

  慕無徵揚起一道眉毛,努力喚起記憶,回憶道:「那是一口沉重之劍,可握在柳在天手中卻意外輕靈,行招走式之間,流風隨之而起,於是劍憑風快,風偃劍行,風劍渾如一體。」
 

  他知道的事情不多,對於各路武學的知悉程度卻不容小覷。
 

  重劍來風,正是玄天門絕學《狂瀾勢》的精妙所在。
 

  即使柳在天退出宗門,苦心專研劍藝,力求變化,劍法之中《狂瀾勢》的影子仍舊難以輕易揮去。
 

  月兒輕聲說道:「如果月兒未曾記差,那口劍名喚寒鐵,是柳在天敗給卓姐姐後,特意求訪劍居主人,量身而造。」
 

  慕無徵靜靜地聽著,他知道她還未把話說完。
 

  「現在,寒鐵劍卻負在柳先生背上。」月兒轉過頭,望向被陰影籠罩的迴廊深處,一身玄衣的男子早已走得好遠。
 

  慕無徵沉默片刻,說道:「既是量身鑄造,又怎會傳承他人?就算傳承,他人怎又駕馭得來?」
 

  月兒沒有接續探討這些疑問,轉而說道:「柳在天與慕哥哥一戰後,銷聲匿跡,再不聞其消息。月兒本以為他是接連敗於《無痕劍》,心灰意冷之下,遠遁江湖,直至不久之前,霞姑死訊傳遍江湖……」她低垂下頭,視線輕輕落在碧中帶紅的湖水上。
 

  「妳在擔心什麼。」慕無徵感受到了她的不安。
 

  月兒雙手緊緊交扣在一起,低聲說道:「月兒只怕柳在天同樣凶多吉少。」只怕,所有與慕哥哥一戰過的人,同樣凶多吉少。這是她不敢說出口的猜想。
 

  「妳是怕玄天門來尋我報仇?」慕無徵聽出了她的擔心,出言安撫道:「劍下生死,各安天命。柳在天既已退出宗門,這便是我同他之間的事情,玄天門無從過問。更何況,柳在天並非我所擊殺。」
 

  月兒抿著嘴唇,對於慕無徵所說,一路相伴的她自然比誰都還來得清楚。
 

  不僅是柳在天,路性寒、雁南回、霞姑……這些人與慕無徵一戰後,或有傷勢,卻絕不危及性命,而今死訊遍傳江湖,顯然有人從中作梗,故意栽贓嫁禍。
 

  「玄天門確實無從過問,只是……
 

  「只是什麼?」
 

  月兒無奈道:「柳先生與柳在天,除了是同門師兄弟外,更是血緣至親。」
 

  世上總有諸多巧合之事,她怎麼也沒有料想到,無比單純得劍決背後,竟會衍生出諸多事端來。
 

  慕無徵明白月兒想說之事,害怕之事。
 

  柳在天早在十年前便已退出玄天門,縱然死訊傳得沸沸騰騰,身為正派棟樑的北玄天,若想插手過問,也得有確鑿證據才是。
 

  然而,柳行之便不同了。
 

  於公,柳在天曾是他師兄。
 

  於私,柳在天更是他兄長。
 

  如今兄長極有可能死去多時,即便是死於公平一戰的劍決,喪親之痛,又豈是能輕易擱下不管的?
 

  現在看來,不論寒鐵劍是怎麼輾轉交至柳行之手中,顯然有人想要藉由柳在天與柳行之之間的關係,進而將玄天門拉至慕無徵的對立面。
 

  先前柳行之的態度已然證明,暗中操弄一切之人,至少已成功了第一步。
 

  只是,那又如何?
 

  慕無徵伸手將月兒摟入懷中,以沉穩的語氣說道:「不要怕。」他頓了頓,讓語意漂浮在空中,「師父曾說過:『自反而縮,雖千萬人吾往矣。』不管對方想做什麼,《無痕劍》一往無悔。」
 

  月兒輕輕地搖了搖頭。
 

  慕無徵的回答乍聽之下有些莫名奇妙,可她與他多年相處,又怎會不知道這些話背後的意思?
 

  為了實現兩百年前《無痕劍》與《蒼雲變》未竟之戰,通往暮雲之巔的道路上,縱有阻礙橫擋,縱有風波詭譎,慕無徵不在乎,也不會留意。
 

  邁步,唯有向前。
 

  持劍,此心無悔。
 

  如有風波膽敢橫阻,如有算計逼得斷路,勢必遭逢《無痕劍》決絕一擊,洞破一切風波,刺穿一切算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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