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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斜陽向西,懸掛遠天,景物受此影響淡去原有的色彩,表層也因此微微染上一抹淡淡的橘黃色,雖是少了幾許鮮明靈動,卻多了幾分變化。
 

  環繞四周的湖水起伏未已,淡橘色夕陽映照下,湖水中那抹鏽紅若有似無,不再那般明顯。然而,透湖而出的不甘之意卻是越發濃烈,不覺間形成一股壓抑的氛圍。
 

  迴廊之上,廊柱的陰影被斜陽拉得陡長,一道道細長的墨柱延伸嵌入湖中,將偌大迴廊切割成無數截明亮的片段。
 

  月兒扶著慕無徵手臂,緩緩步行在洗心迴廊,穿梭過廊柱陰影時,細長的墨柱彷彿轉化為黑色刀刃,欲將月兒所穿的月白色衣裳切個支離破碎,卻同慕無徵身上黑衣相互融為一體。
 

  月兒偷偷地抬頭望向慕無徵,那張時而被陰影遮去大半的臉龐,竟比先前還要堅毅,還要執著。不難猜想,顯然是湖畔的那一番對談,激發了慕無徵一身的爭勝意志。
 

  或許,說是自信會更為貼切。
 

  無論如何,這份洗練過的信念,對於慕無徵的挑戰之路終歸是樁好事。
 

  月兒可不這麼認為。
 

  也許爭勝之心,真能夠幫助慕無徵順利登上暮雲之巔,實現《無痕劍》與《蒼雲變》兩百年來的未竟之戰,並取得最終勝利。然而,這份意念在葬劍居,尤其是在劍湖之上,只會惹來更多的麻煩啊。
 

  洗心迴廊,迴廊洗心,唯有徹底走過一回才能知曉,所淘洗的便是那份爭勝求勝之心!月兒低下頭想著,無意間注意到湖水之底,一口不知道葬湖多少年月的兵器,承受不住時光湖水雙重侵蝕,終於撐持不住,無聲朽去,化作點點鐵鏽,隨著水流散布湖中,再不復最初模樣。
 

  月兒忽然感到害怕與不安。
 

  她的慕哥哥,執著不放的劍決之路,走到盡頭,會不會也是這般模樣,會不會也如同《無痕劍》劍下敗將,自此消聲匿跡,不復世人知曉?
 

  月兒絕不願見到那一天到來!
 

  彷彿要令自己安心,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慕無徵的臂膀,抬起頭,擔憂地看著他,這才發現那張堅毅神情在她思考之時所產生的變化。
 

  一道汗水滑過慕無徵臉龐,滴落在年歲已久的木板上,形成深色圓點。他原先堅毅無畏的面容,此時多了分凝重,就連前進的腳步也明顯慢了下來,最終停步不前。
 

  布條蒙蔽了雙眼,帶來了黑暗。
 

  慕無徵沒有看見那口無聲朽去的無名兵鐵,沒有感受到手臂上月兒施加的力道,相反地,明明眼傷未嘗恢復,他竟然清楚地看見了一片虛無慘白的世界!
 

  金屬顫音無端而發,嘈嘈切切,如怨似恨,迴盪在這片詭異境地。
 

  慕無徵忽然發現,原先蒙住雙眼的布條竟爾消失,形影不離地月兒也不在身篇,唯剩自己與那刺耳金屬聲存於此間。
 

  幻境?
 

  就在他不明所以之際,汩汩泉水在他腳下噴湧而出,飛快瀰漫開來成為一方湖泊,湖中萬千殘兵敗鐵林立,隨著水流搖擺不定,盡顯頹喪之氣。


  然而,當這股頹喪之氣感應到站在湖面上的慕無徵時,頓時有了變化,化作無盡銳氣席捲湖底,興起萬丈波瀾,無情朝他吞噬!


  慕無徵終於知道發生什麼事了。


  往來葬劍居多回,他自然知曉洗心迴廊為何稱作洗心迴廊。


  劍湖之底埋葬萬千兵器,或折或裂,或毀或斷,曾經意氣風發的一代之器,如今淪為廢鐵殘塊,怎能甘心,怎能接受?


  兵戈意念不願意就此沉埋於此,不甘心從此朽作湖中若有似無的鏽紅,逐漸匯聚成一股怨尤之氣,專門襲擊踏上洗心迴廊得訪客,怨氣化作無形尖錐,襲人胸口,兼之引渡頹喪之念,動搖意志,使人再無爭勝之心。


  這正好省了劍居主人的麻煩。


  如果連殘兵敗鐵所凝聚的意念都克服不了,又有什麼資格求見劍居主人,又有什麼資格配得上葬劍居的鑄兵!


  當然,凡事皆有例外,怨氣並非對任何人都有影響,而是只針對心中懷有爭勝意念之人,像月兒未嘗習武,心底更無一絲對勝敗的執著,洗心迴廊自然對她起不了任何作用。


  不過,照理來說,心中爭勝念頭越強大,遭受兵戈之氣攻擊的力度自然也就越大,可再怎麼也不可能像慕無徵遭逢的一樣,怨氣居然演化成一方虛幻世界才對。


  也不知幸或不幸,慕無徵在與霞姑的那場對決意外傷了眼睛,藉此拋去物象束縛,兵戈之氣影響再不受侷限,演化幻境自是更為劇烈,更加真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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