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沉,兩張木酒桌,五名江湖人,酒壺也空,菜碟也空,話題也說盡。
掌櫃的頻頻打著哈欠,眼神時不時往藺飄渺等人瞄去,想是這群客人到底還要聊多久?就連掌櫃夫人也數次揭開布簾一角,用眼神示意當家的,還不趕緊去提點一二,他願意拖著,掌櫃夫人可不想作陪。
幸好寇仇主動說要散席,於是雙方各自結了酒錢,相約明日一早,鎮尾碼頭相見,結伴同往東南而去,這才讓藺飄渺得以初次乘船遠遊……
「你又再瞧什麼?」丁香問道,無聊地用手指繞著垂在胸前的辮子。
原來是藺飄渺忽然按劍,連劍帶鞘抽出,宛如鷹隼般盯著江水一處,不知道要做什麼。
藺飄渺一手抓著劍鞘橫放身側,另一手戟指著船底,幾尾青魚或躍或沉,在商船帶起的浪花中游走嬉戲,看上去十分歡愉。
「沒見過這種魚,想說戳上一尾來瞧瞧。」
他神色認真,語氣真誠,業已擺開架式,令丁香無言以對。
她果是摸不清這個西域人的想法啊!
藺飄渺沒注意到一旁佳人一臉無奈,而是說到做到,屏氣凝神,一見青魚再度掠出水面,拔劍出鞘,飛快刺向了過去。
丁香瞪圓了一雙水靈靈大眼,發出一聲驚呼,藺飄渺暴起一劍看似尋常,可是出劍時機、角度、速度,無一把握得恰到好處,眼看青魚就要被一劍貫穿,血染江水了。
「咦?」
忽然,一陣江風颳來,船帆鼓動,藺飄渺腳下頓時一顛,劍刃一斜,勘勘擦過青魚側腹魚鱗,青魚痛得身軀一扭,趕緊翻入水底,很快便消失不見。
丁香雙手按住船緣欄杆,穩了穩身子,「你這一劍使得好,可惜老天爺不准呢。」她轉頭攀談,卻看到十分有趣一幕。
只見藺飄渺將擁劍貫入甲板縫隙,劍鞘則是抵著船緣,左右同時施力,穩住隨波浪顛簸的步伐。
江上長風持續了一段時間,商船隨風左右搖晃不停,好不容易才平穩下來。
藺飄渺又等了一會,才收劍入鞘,橫背身後。
丁香揶揄道:「先前還說第一次搭船覺得還好,結果一點風吹草動就如臨大敵。」
藺飄渺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臉頰,「我可不識水性。」而且他也是這才知道,船隻平穩跟不平穩時,差距竟如此之大。
為了掩飾尷尬,他只好轉移話題,問道:「對了,先前徐先生說往東南去,可我們究竟要去到東南的哪裡?」
丁香背靠著欄杆,讓逐漸暖和的陽光灑滿臉龐,回答道:「我們現在位於陝西境內,先沿滁江進入湖北境內,到時候看能不能找到馬匹,沿官道一路南行,再轉入江西地界,凌絕樓立足的翠微山,就在江西。」她想了一會,搖了搖頭,道:「到了江西,我再讓二哥詳細說一說翠微山位置。」
藺飄渺點了點頭,也學丁香背靠著欄杆,瞇著眼睛望了眼朝陽,比起故鄉,中原的太陽倒是冷了幾分。
突然,他想起一件事情,請教道:「那會經過洛陽嗎?」
「洛陽?你想去洛陽?」丁香微微蹙眉,隨即意識過來,恍然道:「先前你應該也聽到二哥的說法了,就算你現在去洛陽,也不一定能見到《無痕劍》傳人。」
藺飄渺嘆了口氣,遺憾道:「早知道就提早幾天入關了……」
他又問道:「妳說的那江西,離洛陽遠嗎?」
「遠著呢!」丁香隨便指了個方向,說道:「從這地方過去還比較近,詳細你一樣去問我二哥吧,他這人除了學武,就是記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。」
藺飄渺笑了笑,卻是把丁香說的話牢牢記下。
洛陽唐府。
越子鉤。
這一人一地,日後他都得必須去探尋一二,好了解到《無痕劍》傳人究竟是怎麼輸的。
只是,他要往翠微山去見識這座江湖,而那名喚作慕無徵的劍客,如今卻在何處?
§
何處?何處?
正所謂心之所向,志之所明也。
於是乎,慕無徵不論身在何處,似乎都與劍擺脫不了干係。
一條荒無人煙的小道,慕無徵與月兒緩緩而行。
身後不遠,一名背劍俠客,毫不掩飾行跡,就著樣跟著兩人,進了一處偏僻村落,跟著喝了幾碗粗茶,接著又一同鑽進這片人煙鮮至的山林。
「喂!」俠客又喊了一次,嚷嚷道:「為什麼不跟我比劃比劃,莫非是怕了小爺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