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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慕無徵手腕一鬆,橫於胸前的雛鋒劍向下傾斜,劍尖斜指磚地。

  一路走來,單憑一句「半生逐名名誤我」,仍舊無法完全令他擺脫疑慮,認定眼前的唐三應真的與那個人有所關連。然而,此時鷹鳥牙兒的登場,可以說是完全掃淨了他心中的最後一塊懷疑。

  牙兒不僅是那個人的信使,也可作為那個人的象徵。

  只因這頭帶著月牙紋路的黑鷹,除非得了那個人吩咐,否則絕不會隨意接近人,何論落腳在他人頭頂了。

  牙兒靈動地轉了轉鳥首,終於看見了伏在慕無徵背上的月兒,頓時發出一聲鷹嘯,揚起雙翅拍了兩下,藉著羽翼招來的風勢,向前滑行,落在慕無徵肩膀。

  黑禽有靈,似乎也察覺到月兒出了狀況,低聲哀鳴,平滑如鉤的深色鳥喙,輕輕地碰觸月兒蒼白的臉頰。

  唐三應見狀,搖了搖頭。他轉而看向固執的黑衣青年,問道:「有了這黑禽作證,這下你可相信我?」

  慕無徵向來少話,比起言語,動作顯得更直接,也更快速。

  他將雛鋒劍收回劍架內,劍柄繫回腰間,轉身朝紫衣女子走近。

  「你們說完了啊?我倒是不急。」許幽明莞爾一笑,擱下手中茶盞。她站起身來,指了指位於房間角落的樓梯,說道:「將人帶上去。」

  「好。」

  慕無徵說完,快步往二樓而去。

  許幽明沒有馬上跟了上去,而是在樓梯口前停下腳步。她背對著唐三應,不卑不亢地說道:「唐三爺,我這人一向厭惡髒汙,希望待會下樓來時,三爺已經準備好了一盆舒適的熱水,供我梳洗。」

  「既是仙醫所需,又有什麼困難?」唐三應回道。

  許幽明點了點頭,這才踏上階梯。

  唐三應轉身走出臨東閣,喚來僕人吩咐幾聲,就這麼站在簷下,啣著煙桿,對著月色悠閒地吞雲吐霧。

  臨東閣的二層樓顯然做過改造,原先置於此處的家具擺設,通通被移了出去,只留下地板上擺設經年放置所造就的凹痕。

  清空了的二層樓反而被各式各樣的藥草以及熬藥器具堆滿,慕無徵只覺數不盡的藥草氣味混合成一塊,如海潮似的一波又一波地向他發起襲擊,不禁皺起眉頭。

  慕無徵搖了搖頭,舒展心緒,繞過擱置藥草的矮架,來到二層樓唯一一張藤床前。他解下斗篷,鬆開固定的布條,小心翼翼地讓月兒頭靠著青鸞紋路的玉枕,躺在鋪就潔白絲緞的藤床上。

  一陣腳步聲出現在身後,許幽明繞過藤床,來到慕無徵的面前。

  她抓起月兒的手,一邊診脈一邊問道:「傷在何處?」

  「左肩。」慕無徵回答道。

  「何時受的傷?」

  「三天前。」

  許幽明沉吟一聲,放下月兒的手,轉而解開月兒衣襟上的結。正當她要掀開月兒衣服時,忽然抬頭看了一眼慕無徵。

  慕無徵面無表情地回視著她。

  許幽明多沒有說什麼,逕自掀開左襟,露出底下鮮血淋漓且無比醜陋的傷口。

  「可知道她是被什麼兵器所傷?」

  慕無徵取出收在袖內的箭簇,放在掌心遞了出去。

  「十字箭簇?」許幽明皺起眉頭,神情中流露出一股厭惡情緒。

  慕無徵立即問道:「妳認識這兵器?」

  許幽明拈起他掌上的箭簇,仔細地打量著,「你既是江湖人,又怎會不認得這東西?」

  慕無徵搖了搖頭。

  「這可有趣了,我的行跡、名聲幾乎止於湖南,你卻認得我。而這箭簇遍布武林,你竟不認得?」許幽明頓了頓,故意讓語意漂浮於兩人之間,這才接著說道:「如夢賦的如意手段,居然有人不認得!」

  慕無徵聞言,眼睛瞇成一道銳利的線,一股難以掩蓋的劍意從他身上勃發,進而向四周擴散!

  劍意凝發,逼散了滿室藥香,附近的棚架發出搖晃聲響,放在上頭的藥草沾上劍意,如被利刃切割,碎裂成粉。

  「停!收起你的劍意,藥草都要被你毀了!。」許幽明臉色陡然一白,竟被劍意逼退數步,撞翻了腳邊的一個藥壺。

  慕無徵一愣,運起〈亡心訣〉收斂心緒,四散的劍意終於慢慢消散。

  「抱歉。」

  許幽明擺了擺手,走上前去,將箭簇丟回給慕無徵。

  她指著月兒肩上傷口,問道:「傷口是你處理的?」

  慕無徵點了點頭。

  「可惜了……」許幽明嘆了一口氣,說道:「記住,下次再遇到十字箭簇,除非有醫者在場,否則別隨意處理傷口。這箭簇造型特殊,留下的傷口也很特別,一旦取出,如沒有醫治手段,是無法止住傷口失血。」

  她搖了搖頭,猶豫了一會又說道:「只是我搞不懂,這姑娘沒有武學根基,加上你又胡亂醫治,到底是怎麼撐過這三天的?」

  「月兒的情況究竟如何!」慕無徵急聲問道,根本不關心她的疑惑。

  許幽明取出腰帶內的針包,飛手拈出五根細如牛毫的銀針,接連往月兒肩上傷口扎去。

  「若再多拖一天,肯定活不了。何況現在醫治的人是我,想死,可沒這麼簡單!」她的聲音裡充滿了自信與自傲。

  「只是,就算醫好了,這道難看的疤痕,看來是得跟上她一輩子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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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三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