轟隆巨響之中,歲末的心情,一如夜空金華璀璨的煙火,起得波瀾壯闊,絢麗耀眼,卻也逝得轉瞬無蹤……第二年了啊!搬家後,這已是第二年了啊。指針剎那在零點零零分的時分,記憶似潮水,拍擊心岸的聲響震聾欲耳,聲聲呼喊著過往的記憶。

  遙遠,卻又陌生,斑駁且褪色的記憶……

  為何如此說呢?三個月前,碰巧路經故居道路,不由得一愣一愣。呼嘯而過的景色,僅在眼中烙印下一片短暫,等到我震驚回神,早已將那景色遠拋後頭。這是怎麼一回事!我幾乎不能確信自己的雙眼。

  記憶中,這段路以陶淵明的描述是「夾路兩林,竹影翠綠」,但是熟悉的修長竹影,竟然遭鏟掘去五分之二三,原本鬆軟有些偏黑的土壤,此刻像是要掩飾寫錯的筆劃似的,用厚厚的混泥土一砌又一砌,足足砌高了五六公分高的台地||雖然如此舉動,頂多也是將原本就低於路面的竹林地,修至與路面同高而已||想來不由得身子一陣顫抖,久久不能平復。

  砌高修平的水泥台地之上,早已築起一道寬厚的圍牆,圍牆內正火速趕工,疑似要建立一座出租套房,看那殘亂未成形的外殼,有幾分森森然令人害怕。

  莫名的,湧起一陣嘆息,風中淒厲……幾份傷心,讓這抹瞬間給喚醒了。

  記得若是方才的岔路不彎轉,可以直直通往一座亭子,那庭子也是讓一大片翠綠的竹林包圍住。尚未搬家之前,正好是中秋時節,那夜,父母外出,姐弟會友,我一人車自此亭,獨自品味著此亭的風的月的竹。雖然那日夜雲積沉,墨海黑潮,以為見不到明月皓空的思景,不料天順人意,守得雲開見月圓,白滋滋的月光如奶油般,為每一竹身抹上亮晃晃的白,一掃黑之披風,頓時孤亭生趣,風舞月華。

  而這亭子再進二十來分鐘路程,便是外婆居住之處。誕生二月多吧,自己就是在那成長,直到三歲讓父母拎回家為止。站在外婆居所的頂閤,環顧周圍可見陽光下,修竹有如一道碧綠色的城牆,牢密的守護著我與外婆的過往。好景不常,後來我回訪外婆時,正對面的「主城門」很快讓無處建成的人們鏟去,留下凹凸不平的黃土沙地,偶爾風起,旋起幾個沙龍捲,污人口鼻。最後,那建地卻佔不到剷除面積的七分之一,想來有氣;而「左城門」不知為何,幾年來越漸凋零,已是枯黃慘然。

  若把路徑稍微回轉,拐過一片夕陽下金波盪漾的稻田,再往去是一間木製傢俱工廠。工廠讓前有小河、左有稻野、右有修竹,顯然很有幾分樸實感的,多麼的平易近人啊。那工廠老闆的女兒,疑似與我有何同儕關係?我也記不清了。依稀記得那小女孩長得水靈水秀,深處這片金波碧影之下,更襯出女孩笑容的天真爛漫,所以自那一次見面後,總是心繫著她的。或是緣盡吧!不久那工廠便人去樓空,再也不見那小精靈般的女孩,如今想來,自己每在午後散步過那地,或許是希望能踏過金波,見碧門之前,過往女孩正對著自己微笑吧。

  呼嘯的風,鑽過耳朵,似一種歲月的呢喃,默默唸著心中莫名,唸著幾分悵然的遺失之感。

 

 

  回想的此時,指針早已遞向二零一一的第一秒。

 

 

  半個月前,那棟出租套房已然落成,大肆宣揚著招攬學生房客,或許此際正有幾名學子,奮戰睡魔之餘,屋中歡慶新的一年,說不定還放了幾盞煙花,歡慶嶄新歲月……

  外婆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,此間應是在安養院中,沉沉的睡眠吧!或許那安祥慈愛的老人,正回憶與外公的情景?回憶幼年的我的懵懂?回憶昔日歡笑的每一時刻?只剩回憶……

  而那離開的小女孩,或許我永遠也不會再記得她,永遠也喊不出她的名子,縱使佛陀予我緣分,或我在佛前求數千萬個日子,當我再與她相遇之時,我必然是認不得她的……她的容顏,早已讓歲月沖淡,淡得毫無輪廓,淡得難以描摹,記憶中,只剩有這個人存在過。

  低頭沉思,我思的是什麼?

  或許該問,我失的是什麼?

  向來沒人給我回覆的,在這寂靜的夜晚亦是同樣。因為我只聽得見,惡冷的風正颳起,橫衝直撞的撞擊薄弱的窗片,凋零著熱切的心。

  突然,窗外炸起各式各樣、瓣瓣分明的煙花,歡呼新年的激昂聲音,隨著刺眼的光芒投入屋內,轉瞬歡呼的聲音包圍了我,但那煙花,消失得無影無蹤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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