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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雲織瞪了許幽明一眼,毫不客氣地說道:「我家少爺想往哪走,敢情還得詔告天下不成?」

  許幽明聳了聳肩,不去理會劍婢逼人眼神,就這麼看著公子哥阿蠻。

  對方若是願意好好說清,很好。

  對方要是耐不住性子直接動手,更好。

  望聞問切對她來說,從來不僅是診察疾病之用,雙方真正交手,她能憑此獲得更多對方亟力隱藏起來的訊息……

  阿蠻直接與許幽明眼神交會,他似乎是讀出了她眼底的心思,抬手示意雲織倒茶。

  「叫我阿蠻。」

  他態度從容,語氣裡卻透著一股毫無商量的意味。

  許幽明眼神微歛,忽然想起阿蠻自報身分時所說的話來──

  「我叫阿蠻,妳應當叫我阿蠻。」

  她抽回搭在鐵葫蘆上的手,忽然笑出聲來。

  「呵,原來如此。」

  許幽明在酒盞碎片上放了一只酒盞,接著往盞裡倒酒,酒盞站在碎片上雖是搖搖晃晃,卻是一滴酒水也沒有濺出。

  她端起酒盞,淺飲一口,問道:「這杯罰酒,阿蠻可接受?」

  「仙醫肯喚阿蠻,阿蠻當然接受。」

  阿蠻露出有別先前的爽朗笑容,拿起眼前粗茶一飲而盡,旋即茶杯往地上一擲,碎得不能再碎。

  茶舖老闆看得肉痛,先是砍他生財器具,又是砸他茶杯,這公子哥存心找碴?當然,他也只敢心裡想想,就怕說出口了,劍婢心情不快,一劍砸了過來!

  「阿蠻這個稱呼對你來說這麼重要?」許幽明好奇道。

  阿蠻點了點頭,認真說道:「因為,我現在只想當阿蠻啊。」

  這句話,無疑承認他另有身分了,而且這個身分顯然許幽明應當認得的,藏麟山莊放這般人物外出,看來此次圖謀非小。

  「禮尚往來,阿蠻更應當知道,我不喜歡被人稱作仙醫。」許幽明提醒道。

  阿蠻忍不住嘲笑道:「不喜歡當仙醫,卻做著跟仙醫沒兩樣得事情……阿蠻這幾聲仙醫,不就是在幫仙醫認清自己嗎?」

  許幽明知道阿蠻說的是她這一路南下,不論正派邪道,或是無門無派的江湖人士,只要有傷者找上門來,她一概醫治。

  不僅是這一路而已,過往以來,已是如此行醫。

  「救死扶傷,醫者當為,哪裡算得上仙醫了?」她頓了頓,沒來由說道:「難不成我要學那伊人愁,生渡,更渡死?」

  「伊人愁自然比不上仙醫的菩薩心腸。」

  阿蠻嘴裡說著溢美之詞,卻聽不出半點讚賞之意,語氣裡反而流露對這種行為的不滿。她不屑道:「你們總愛自以為是地去施捨,總認為自己可以是割肉餵鷹的佛陀,可在阿蠻看來,這跟養虎遺患有什麼區別!」

  許幽明沒有立刻回答對方尖銳的質問,反倒忍不住感嘆一聲。

  情緒往往牽動過往記憶,而成為一個人最大的破綻。

  能知道「生死茫茫」伊人愁此人,阿蠻在藏麟山莊的身分肯定不低。

  至於把割肉餵鷹的善舉與養虎遺患的惡事併列,再再坐實了阿蠻與藏麟山莊脫不了干係。

  藏麟山莊之主收留無數正邪人士,李連山若是御下無能,確實稱得上養虎遺患,偏偏李連山手段過人,就沒有進入藏麟山莊之人,選擇叛逃離開的。

  「你是想看看,我會不會自食惡果,反遭救治之人的毒手?」許幽明停頓片刻,才又接著說道:「這就是你一路跟隨的理由。」

  「是啊。」

  阿蠻雖被拆穿心思,卻一點也不在乎,果斷坦承道:「我很想知道,當妳的善舉招來惡意回報,妳會是什麼表情?應當是什麼表情?」

  「你是看不到了。」許幽明瞧了眼身旁鐵葫蘆。

  「阿蠻還是想看。」阿蠻堅持道。

  「那麼你注定失望。」許幽明回答得斬釘截鐵,「我行走幽明之間,早該做好準備──不論生前,還是身後。」

  阿蠻皺起纖細淡眉,沉思半晌,轉而望向渡口流水,「那阿蠻就跟著妳到翠微山,總有機會的。」

  許幽明沒有拒絕,更不會阻止。

  因為一切到翠微山下也不會有所改變,她一定會出手,救治那些在正邪風波演變至極端前願意離開的人,而那些選擇留下,不撞南牆不回頭之人,兀自期盼能苟延殘喘到她找到他為止。

  阿蠻以為許幽明還會說些什麼,可是許幽明不再多說,頓時覺得十分無趣。

  他抬了抬手,又讓雲織倒了一杯茶,一邊喝茶一邊望著不斷往東南流去的江水,不知道看了多久,江水終於帶來了挑起他興致的事物。

  一艘商船從上游緩緩駛來,仔細一看,船頭似乎站著一名橫劍身後的年輕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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