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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空山悠悠,一座古老寺廟深隱其中,與世隔絕。寺內一住持十八僧人,不算大廟,每年來訪香客亦是屈指可盡。
  深夜,明月如弓,年過古稀的老住持一如昔往,獨自在大殿裡誦經唸佛,直到朝陽升起。大殿內,焚香飄似白綾,一曲一折,或波或勒,欲仿天花亂墜,擾亂僧者。老住持心靜如水,梵唱佛音。
  寺外,黑夜遮月,一盜賊著墨衣持大刀,躡手躡腳地翻過寺牆,直覺往大殿竊去,心想:「這廟雖隱深山,說不定有一兩樣值錢的,賣了好充充幾晚的飢餓!」
  想法一定,盜賊閃過不遠前迎面而來的僧人,矮著身形,一番躲藏後偷偷來到大殿門外。他悄悄地用刀撬開了殿門,閃了進去。
  「真容易?」細細地闔上門,輕易得手讓盜賊不覺嘴角咬著一口笑容。
  卻是身子一轉,只見一名垂垂老矣的和尚長跪佛前,誦經不歇。出乎意料的畫面,驚得盜賊忍不住發出一訝聲來。
  寺中寂靜,老住持顯然有所察覺,用那聲音沙啞的道:「施主,夜深了,禮佛明日請早。」
  說著,老和尚並未轉身,依舊唸著佛號。
  「禮佛?」盜賊一愣一愣地,忽然笑了起來,道:「你這老不死是念經念瘋吧?」
  看住持七老八老不中用的,他也沒什麼好顧忌,直言是:「我說和尚,我是賊!是來偷東西的,還跟你禮佛呢。」
  盜賊走到住持身旁、大刀架著老人脖子,壓低聲音威脅道:「這有啥值錢地,快拿出來,否則老子一個失手世上可又少一愚僧!」
  凜凜刀光映著老住持的眸子,非但沒有恐懼,反而和藹問道:「難道施主不信佛?」
  信佛?這和尚真傻了不?盜賊心中想法繞了一圈,這才答道:「和尚,我不懂你在耍什麼花樣,不過我告訴你,我不信佛,一塊粗糙地大石憑什麼讓我信?你當我與那班眾生一樣癡迷無救麼!」他抬頭望著如來佛像,哼了聲,盡是鄙夷。
  「那你信什麼?」老住持又問道,古井無波。
  盜賊二話不說,翻動手中大刀,爽快答道:「當然是我手上的刀。我不信它信誰?」
  「敢問施主,為何信刀而不信佛?」老和尚微笑,輕輕的,輕的對方並未察覺。
  「你所說的佛沒法子,不!是不能養活我,憑什麼讓我信?可我手上大刀不同,為我饘粥糊口,不愁衣食。哪如你佛,口口聲聲唸著誦著,說什麼引渡如來西方,一樣空腹挨餓!」
  「是這樣麼?」
  「不錯!」
  老住持神色莊重,直問道:「可你的刀,不也是石頭麼?為何你要信刀而不信佛呢?」
  突來的問句話令盜賊木然,瞪著兩眼望著手中大刀。
  是啊,這刀不也是石頭麼?但……
  「佛是精石,刀是鐵石,然前者安世撫生,後者造虐無端。既然如此,何擇後者棄前者,親後者鄙前者?寧令人恐懼,不使人安心?」老住持緩緩的轉身,慈祥的目光不帶一絲鄙夷,像是黑暗中的一盞光明,照耀無涯苦海。
  「這……」盜賊遲疑了有些時候,忽然縱聲說道:「刀既無救,但是佛……佛可以養活我麼?對!佛可以養活我麼!」
  尋出對方理論的缺陷,他不經笑了,猙獰大笑。笑聲隨著飄折的沉香,充斥整座大殿。
  「可以,當然可以。佛可以養你心神,實你內心,如此一來,你能明曉對與錯,是與非,可與不可,踏上屬於自己的路途,落腳在足以溫飽的善,不必過著心不得安的日子。」老住持淡淡一笑,和藹地望著眼前困惑的他,如迷雀的他。
  「施主請吧,夜深了,明日禮佛請早。」老住持放了幾個銅錢在他手中,回過身去,繼續唸佛誦經,不再說話。
  盜賊低頭看著手中銅錢,默然不語。
  許久,盜賊似有所悟,旋即哈哈大笑:「都是石頭,石頭啊!」收起大刀,擱下銅板,旋身,門開,人已消失在夜色中。
  這時聽見殿中有異聲的僧人,急忙跑往大殿,卻看闔上的殿門無端開了,一想不對,立馬衝進。
  老住持依舊禮佛,香煙依舊輕旋,幾枚銅板淡然地置在地。
  迷煙似花,天花亂墜,迷的是誰?拈花微笑的又是誰?
  「師父,徒兒怎聽見有人笑聲,不知您是否看到有什麼人闖進來呢?」僧人合掌一拜,問道。
  「無人、無人!是林鳥落在殿前,老朽便請他聽了幾篇佛罷了。」老住持忽然起了身,雙掌合十拜如來,轉身走出殿門,留輕淡二句:「羽翼既豐,何苦落得滿身塵泥?」
  夜星點點,月暈清清,遠方似乎傳來了振翅聲響,夜高飛去了。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我是分隔線先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 〈誤石〉的雛型,是已經塵封的《擬把疏狂圖一劍》的原稿裡的一段,因為覺得特別有意思,所以就寫出了這短篇來。如果預劃上劇情照三羽心中所想進行,第一卷應該會出現......吧?如果沒出現,就只好等第二卷了。
  創作時間磕磕碰碰,寫詩寫詞寫小說,有一段時間也寫過布袋戲劇本,雖然差強人意。簡而言之,如果本篇閱讀量超過20(很沒野心)的話,三羽就公布〈誤石〉的劇本,有兩個版本,都會釋出--想看的人應該不多啦(苦笑)......就當三羽是用來釣布袋戲同好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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